不久,左继明在奥斯林的陪同下坐上了警车,开车的是奥斯林,左继明则坐在左面副驾驶的位置上。左继明将头微微靠在座椅的顶部,向左望着车窗外灯红酒绿的街景。
很显然,这是一个繁荣而富饶的城市。在科技的帮助下,人们很多的正常生活都可以由机械代做。如果不考虑就业和实现社会价值,人类完全就是享受的一方,形形色色的人走在彻夜不休的现代街道,沉溺于时代的机械声中。在现代科学的影响下和经济全球化的时代中,现代文明有着太多的相似性。
然而左继明现在眼中的一切并非是这琳琅满目的街景,而是头脑中那不断闪烁的记忆片段。
“尹爱琳是父亲的学生,也是目睹他遇难的人,但是为什么——”
——我的学生背叛了我。
“父亲有那么说过,而尹爱琳还是最后见过父亲的人,难不成她就是那个叛徒……应该不能,那有叛徒会对被害人的儿子说‘我就是你的杀父仇人’之类的话——”
“我说左继明先生,请问后面的那位小姐是什么人?”开车的奥斯林向左继明问道。
左继明这才想起车子的后面还有两个人,他之前听到的车子行驶的声者中还夹杂着这两个人的说笑声。
其中的一人是尹爱琳,但奥斯林问的并不是她。左继明之前有向奥斯林解释过,不过也就是说“是我在邮轮上遇到的朋友”之类的话来敷衍一下。
另一位则是留着银白色齐肩碎短发的,有着琥珀色的双瞳,犹如洋娃娃般可爱动人的人。这人穿着一套奶白色的一字领裙式衬衫和一条过膝的黑白格纹直筒长裙,一双到脚踝的长袜以及一双高帮的帆布鞋。
在奥斯林的眼里那位白发的小姐的存在犹如天使,不单单是因为银白色的头发和一身洁白的装束,更是因为那天使般的气度。在与尹爱琳的谈笑中,那人表现得如同是一位和蔼友善的姐姐,时而又使人感觉是一位母性泛滥的慈母,时而又让人觉得是一位贤惠近人的妻子。
而这一切形象都毫不违和地集中在了这位与左继明年龄相仿的学生身上。
作为侦探的左继明一眼便看透了奥斯林的思绪,但左继明并未立刻同应他,因为那位的出现也的确有些突然。
十多分钟之前,左继明解决了邮轮的危机,准备跟尹爱琳进行交谈。
“学生,你是父亲的学生?”左继明情绪十分激动,仿佛遇到火山喷发或是地动山摇一般,“关于父亲的事情,你都知道多少!”
“表示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失忆了,并且忘记飞机事故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尹爱琳仍是面无表情地说着,仿佛一切与自己没有关系一样,“但是我记得左绍鸿老师告诉我,一定要找到你并告诉你什么事情。但是很遗憾,我表示忘记了?”
“忘记了,开什么玩笑!当年父亲说过他会带上他最可靠的学生去调查,而你就是那个可靠的人吗?”
“可靠的……学生……”尹爱琳那双黯淡的眼球突然放射出了意外的光芒,仿佛在伤心的地域中寻找到了一丝生的希望,“他是……这么说的……”
“对,他就是这么说的!”左继明冲动的情绪盖过了理性,于是他走上前去将尹爱琳推在告示板的前面。
“我想知道真相!父亲生前和我说过官方、组织、十二个学生之类的事情,还把三个有着生长元素的潜质能因核给了我。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就那么离开……”
“生长……元素……啊……”
听到“生长元素”这四个字后,尹爱琳突然肌肉一紧,将两只手按在胸口处,似乎呼吸非常困难。
“尹爱琳,你怎么了!喂,哪里不舒服!”
“老师……老师,我对不起您,您把生的机会给了我,我却把它给弄丢了……”
“果然是生长元素吗,她一定经历了什么,与生长元素有关的什么事情。”左继明心想着。
然而,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左继明飘了过来。
“继,继明,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声音后,左继明没再做考虑便转过身去,他发现一个银发的“天使”正望着自己和尹爱琳。
“志良,你怎么会……我想起来了,你之前说要来英国参加文学奖典礼。”
“重点不是这个呀,你为什么会和爱琳缠在一起,你把她怎么了?”
左继明这才意识到尹爱琳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正趴在自己的肩膀上用力地呼吸着。
“不是,志良,你误会了,这孩子她……”
“什么这个孩子啊,你不是来英国办案的吗,怎么变成搭讪女孩子了?”
左继明突然感受到一种修罗场的感觉,但这份不安的感觉仅仅停留了一瞬,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你刚刚叫她爱琳,你们认识吗?”
“怎么变成这个问题了?”
“回答我,罗志良。”
罗志良也感受到了来自左继明的压迫感,这种压迫感一般不会被侦探社的成员感受到,但反过来也说明了此时左继明的心情万分复杂。
“别激动,你遇到困难了吧。”罗志良如一位母亲安抚着,“我和爱琳的确认识,不过我们是一星期前在街道的小巷认识的。她似乎失忆,我问她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的身世和亲友,也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到英国来。我们尝试过去警局查明她的身份,但是她似乎又不是英国。我想她应该是中国人,所以我在英国这段期间一直在照顾她,还准备帮她办回中国的签证。”
罗志良顿了顿,接着问道:“刚刚你的情绪好像很激动,究竟发生什么了?”
左继明皱了皱眉头,又砸了砸舌头,过了两秒才回答。
“我想你应该知道吧,我父亲给了我潜质能因核这件事。理论上只有父亲和他的学生知道潜质能因核的存在,不过父亲告诉了我,而我又告诉了你,即便如此也不会再有人知道。”
“所以,究竟怎么了——”
“尹爱琳她拥有潜质能因核,而且她还说自己是最后一个见过父亲的人。”
罗志良听完便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刚她听到我说‘生长元素’后突然就感觉不舒服,好像回忆起了两年前的事情。”
罗志良看着趴在左继明肩膀上尹爱琳,不知该说些什么。
“难不成,她是你一直寻找的……”
“我不知道,但我想错不了。虽然她不记得曾经发生的事情了,但只要她是父亲的学生,我就能从她身上寻找些什么。”
此时,尹爱琳振作了一些,慢慢睁开了眼睛。
“志良……妈妈……”
“你怎么到处认领孩子啊?”左继明问道。
“不是我要认领的,是这孩子真的把玩当成妈妈了。”
“侦探社的成员都叫你妈妈的吧,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属性?”
罗志良的脸略微发红,赌气一般地鼓起两腮。
“先别说这个,我还没责问你独自接案件的事情呢。”罗志良有些赌气道,“夜华说你私下接了案子,都没和侦探社的成员说就擅自办案了,这样会让社员们担心的。”
“你仔细想想也知道把这件事告诉她们会有什么后果吧,一定是以办案的名义来这里旅游啊。”
“这倒是……不过这种事情也不要做了,真的会让人担心的。你在飞场上时手机还关机,我也根本联系不上你,要不是知道邮轮遇难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左继明立刻意识到了罗志良所焦虑所在。罗志良是左继明有十年之交的好友,非常清楚左继明的行动,如果左继明知道附近有危险或是灾难发生,是一定会前往去解决的。
“啊,我知道了,让你们担心是我不好。”左继明虽然是侦探社的社长,但在母性泛滥的罗志良面前也难免会变成孩子的身份。
“我在英国也待上一星期了,对英国最近的新闻也有一些了解。我想你被请到这里是为了解决一桩离奇的迷室杀谋案吧。”
“和你想的一样,前面那个叫奥斯林的警官就是委托人,据说案件发生在一家旅馆酒店里。”
“继明,来一次久违的合作吧,我们好久没有一次侦案了。文学奖典礼已经结束了,我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拜托你和奥斯林警官通融一下。”
——
结束了回忆,左继明也想好了该怎样回复奥斯林。
“这位是罗志良,是我的同学以及好支,同时也是侦探社的副长,以及特别指令等级为侯爵少将。”
“原来如此,你们都是侯爵级特令员啊。”奥斯林不禁感叹道,毕竞侯爵级的特令员十分罕见,一百个特令员之中才可能出现六个候爵人物。
“哦,各位,看来我们已经到了。”奥斯林停下车对三人说道。
随后左继明先走出车外,为后面的两人打开车门。
“果然,又回来了呢。”刚下车罗志良便感叹道。
“我想你该不会一直住在这里吧……”左继明说道,同时他更感到惊讶,因为这个酒店是英国最著名的酒店之一。先不提这里高贵的宾客,华丽的装璜,精美的建筑,单说这里最便宜的单间的一天费用就已经相当于在一个高级公寓住个几个月的费用了。
“我说志良,你在这里住了多久啊?”
“大概六天吧。”
“三年的房租费啊!”
“也不是我们自己要住在这里的,是文学奖典礼的委员会把我们安排……”
“‘我们’?你和尹爱琳?”
“对啊?”
“一个房间……”
“两个啦!”
此时奥斯林也走下车,在与其他警官进行了一些交涉后便又小跑向三人。
“请各位原谅,让你们久等了。我已经向警署通过电话了,这就带各位去案发现场。”
奥斯林的语气和举止都很严谨,有点儿像下级恭敬上级的感觉。左继明虽然已经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并没有过问。毕竟自己是客人,委托人对客人有些恭敬也实属正常。
在执勤警员的同意后,奥斯林带三人走入电梯后,往二十层上行。
“我说奥斯林警官,你的部下对你的态度好像不太对劲啊。”左继明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正常的活,下属对上级应该是服从的关系,可是他们对你的态度好像有些轻视。而且你的态度也不是很强势,甚至没办法命令自己的部下。”
“啊,这个,怎么说……”
“我想警官你并不是英国人吧,而且警宫这个职位也是临时担任的吧。”
“啊,嗯。”奥斯林原本惊讶的神情立刻变成了紧张,他那副被人揭穿实情的表情也证明了左继明猜想的正确。
“我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为什么英国警官会特地请中国的侦探来解决案件,但现在我大概已经知道原因了。”左继明以一种再平常不过的神情和语气说,好像这一切并非推理而是摆在面前的已知条件,“下部对你的不尊敬以及你对部下的不坦率,是因为你是从他国调任不久吧。而你被调任的原因恐怕是英国原本的警察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案件,对吧。而你的真实国籍实际是法国,正如你一直藏在上衣口袋里的身份证件所写的一样。”
“被,被你说中了。”原本紧张的奥斯林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因为他原本想隐瞒的实情已经被左继明看得一清二楚。
“表示这种事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吧,坦率点不是更好吗?”此时尹爱琳开口说了一句。
“大概是担心其他人会看不起你吧,英国人大多会这么做。但是我们是不会看不起任何人的,所以警官您乐观一点嘛。”罗志良笑道,那温柔的笑容宛若天使般让人安心。
“啊,谢谢你们,其实我是怕你们嘲笑我。英国警方也没办法解决这个案件,于是就委托‘联合国超科技科研与管理官方’,而我就是官方派来的,结果我也办没法解决。因为担心原来的同事们开我的玩笑,所以我才大费周章地请来自中国的你们来解决案件。”
话音问落,电梯便已经达到了二十层,温暖的光线射入电梯内,照得奥斯林舒服极了。
“这种事没什么好害羞的,没有人会开你玩笑的。你看,我们反而很欣赏你,不是吗?”左继明一改平日单调的语气,对奥斯林说。
左继明的鼓励和罗志良的安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渐渐地奥斯林仿佛见到了上帝的光芒,那是乐观与自信的力量。
“谢谢你们,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我……”奥斯林还没说完,却发现三人已经离开了电梯,自己像一个傻子一样自言自语着。
“警官,麻烦你给我们带路。”左继明又用十分平淡的语气说道。
“啊,来了来了……”原本已经充满信心的奥斯林不知为何又泄了气。
在奥斯林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了一件客房之外,客房外有两名警卫目不转睛地看守着。
“左继明先生,麻烦你……”
“手套和鞋套吗,我都准备好了。”不知何时,左继明和罗志良已经穿戴好了探案需要用到的手套和鞋套,一副准备好要去侦案的样子。
“这,对,没错……你们可以去了。”奥斯林有些惊讶地回答道,但他这时的神情已有别于之前的惊讶,可能是习以为常了。
而左继明没作停顿,立即打开房门走进房间。
“这个嘛……我不怎么认为这里曾发生过命案,这和普通的单人间根本没有区别的吧。”罗志良忍不住开口了。
“不好意思,实际上警方曾经把被子和单拿去做了DNA检测,随后就没再拿回来。不过你们大可放心,除了那些东西警方就没再动过任何东西。”
“这里除了这张床就没有其他与案件搭边的东西了吧,不过并无大碍,我会在脑海中还原案发现场的。”左继明满不在乎地回笑道。
他那份自信并非毫无根据,因为这样的现场就同被犯人破坏的现场一样,而左继明的确也遇到过不少这种场景。相比那些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现场,这次的现场可以说是很完整了。
“表示也想进去看看,可以吗志良妈妈?”尹爱琳探着头,极力地想看一下里面的场景。
“给我待在外面,别进来!”左继明先开口说话了,他的神情仿佛是一个严格的老父亲,这不满的表情与罗志良的温柔体贴简直是天壤之别。
“你别这么吼孩子——”
“可她这样没有常识也不行的啊。”
“我会教她的啊!”
站在一旁的奥斯林只好带尹爱琳朝离门口较远的地方挪了挪。
奥斯林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面前的场面实在有点像夫妻吵架。而且他脑海中还浮现着“志良妈妈”这个词。或许是文化方面的差异,奥斯林实在弄不明白为什么尹爱琳会对罗志良叫妈妈。
“如果其他的地方没有被过多地改动的话,我想这里没有任何出口可以让行凶的犯人离开。”
“可是警察到达的时候的确没有发现犯人,犯人果然是可以穿墙的‘启动者’吧!”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人出现,即使有超科芯体存在,也不可能有人具有透穿的能力。超科芯体虽然打破了人们的常识,但至少还遵循质量守恒定律、能量守恒定律、分子原子守恒定律。穿墙什么的只是幻想罢了,因为这是无视物体体积和质量的构想,自然科学中是不存在的。”
左继明尽力想让自己的话让对方听明白。
“你的意思是,这是密室谋杀案吗?”
左继明并未马上回答奥斯林的话,而是大步流星地跨向窗户的那旁。窗户是一种大的落地窗,窗框中镶嵌着四面明亮的玻璃。窗户的前面有一个象牙白的雕花扶手,左继明本想把身子靠向阳台扶手,但他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于是又往后挪了挪。
在这栋摩天大楼的比较高的位置,左继明可以将目光投向整座城市。酒店的下方是一个大型的水上娱乐设施,由于现在正值阳春三月,所以并没有开放。左继明再往远处看去,灯火通明的大都市和人头攒动的步行街。
罗志良静静地看着左继明,那平静的表情显得对眼中的一切习以为常。罗志良知道自己眼前的现实是真实存在,而左继明眼前的不过是空渺般的虚无。如果罗志良去问他的话,得到的结果大概就是他头脑中闪现而过的反映现实的意识存在。
“左继明先生在做些什么啊?”奥斯林终于忍不住地悄悄问道,但这并不能怪罪他。
思考中的左继明眼球会飞速地转动,表情一般都会如冰冻僵化的铁块。他将右手抬起,用食指按着左脸的颧骨,拇指则是按着右脸的那边。一般的人看到他这副样子多半都会感到有些畏惧。
“在中国流传着一个不太科学的说法,叫作天赋决定论。”罗志良转过头来看着奥斯林,没头没尾也没有缘由地冒出了这句话,“人们把一个人高出其他人上百般的能力称为天赋,而且能够操控超科芯体的人多半都有着高于常人不知几百般的神奇天赋。左继明的天赋‘超推演绎’可以让他通过分析和记忆现有的线索和证据完美地推理出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真相。也正是因为这个天赋,在我们经营侦探社的四年里,单是他解决的重大案件就已经超过了五百个,这还不算零碎的小案件和经他指点才解决的案件。”
“好了,志良,那些历史没必要张扬。”左继明大步走向门口,。他走路所发出的声音很大,地板和鞋跟碰撞时发出了深沉重的咣咣声。
而后,左继明又把嘴巴封得紧紧地,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他的目光虽然给人感觉飘乎不定,但罗志良知道他游离的视线其实是在努力地寻找一丝线索。即使外人看不见那一抹隐匿的痕迹,在左继明看来都是再明显不过的白纸黑字,可以让人一览无余。
“现在有一件事是板上钉钉的了。”伴随着那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左继明张开了口,“窗户和门都是完好的,没有一点儿被破坏的痕迹,恐怕警察到场时这里的的确确是间密室。”
“果然是密室谋杀……”
“不是密室谋杀哦。”左继明用斩钉截铁般的话气硬生生地打断了奥斯林的话。
“啊?不是,左先生,你已经说这是密室了啊。”
“密室和密室谋杀是两个概念,这你要知道啊。这是个密室不假,但是还没有达到可以上升为密室谋杀的条件。密室谋杀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犯人作案完毕后离开现场制造密室,另一种是先制造密室再想办法离开现场。但这起案件不符合任何一项条件。”
“我,我真是不太明白你所表达的内容。不过,你有头绪就好。”奥斯林没再指望左继明向自己好好地解释一下那段听上去普通但理解起来深奥话语。因为左继明的头脑内的任何一个神经元,都比正常人的全部脑细胞强大得多。
“警官,我需要当时现场原状的信息,图片也好文字也好,能给我的就都拿出来。”
“哦,对不起,我应该提前给你的才是。警方已经将所拍摄的照片都冲洗了出来,但是其中有很多照片都太让人不忍直视……”
“所以让你都给我啊,我们不会在意照片是否让人反胃。”左继明走近奥斯林的身边,与他并排站着。奥斯林这才意识到左继明是一个见识过几百种犯罪现场的人,他脑海中曾存储过的任何一副画面恐怕都比这里的照片让人毛骨悚然。
“我知道了,我这就给你。”
左继明拿过一个不透明的文件袋,小心地开启,并将左手伸入其中把照片取了出来。
“继明,文件也要好好看的,我不在的话你也不能丢到边吧。”罗志良半开玩笑地埋怨。
“这次不是有你在吗,请你帮我筛选一下,我对文学实在是不感兴趣。”左继明将手中剩条的文件一并给罗志良。
“下次你要好好看,有听到吗?”
两人站在一起开始了工作,而他们工作的速度和动作竟近乎一致,同时翻阅和查看,同步的筛造和判断。给人一种好像两人拥有同一颗心脏,相同的血液从心脏里泵出,滋养着相同的大脑和神经的错觉。左继明将手中的照片放了下来,随后罗志良也将文件放回重新整齐地整理好,而从开始到结束的时间还不到十秒。
“志良,内容如何?”左继明问道。
“很常规,和中国的差不多。被害人名叫斯莱德·韦伯斯特,当地的一名小企业家。死因是被九毫米子弹分别击中腹部和胸腔而导致大量出血,脏器缺氧衰竭。听起来好痛啊……想必在腹部受伤之后他还是存在生命体征的,但是又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胸腔……”罗志良不禁流露出母亲般的怜悯和忧伤。
“咳咳,确实很残忍。”左继明清清嗓子,将目光再次投向照片。这次他认真他观察了躺在鲜血污蚀的床铺的受害人的枪伤,“就伤势和弹痕来分析,犯人应该是距受害人大概一到三米的距离进行射击的。而房间周围的人并没有听见枪声和争吵声,恐怕是用了消声器吧。”
“哦,还有其他信息。警方在现场找到了三个弹壳,并在墙角处找到了一颗子弹,我想受害人和犯人应该发生过冲突,并打出了个空枪。此外,警方还找到了一件男式的大衣和巴拿马礼帽。”
“可那并不是被害人的物品吧。”
“的确,警方调取了现场的所有监控录像并发现了一系列细节。在推测的死亡时间的前一个小时,酒店停车场的监控探头曾拍摄到被害人开车驶进停车场,随后不久被害人便关闭了汽车引擎走出驾驶室。再不久后,身着男式外套大衣,戴着巴拿马帽的人也从副驾驶走了出来。此后录像再未拍摄到两人。”
“之后两人到酒店前台办理了登记,但出示身份的人只有被害人,随后两人到达了房间,再没有任何人出入过这个房间。等到第二天早晨,被害人的手机闹钟声音过大引起邻房和清洁工的注意,在敲门没有任何回应的情况下,大堂经理有备用房门卡打开了房门,却发生被害人倒在床的场景,没错吧。”左继明就着条件分析了下去。
“大体就是这样,后来的事大概也已经明了了,警方随后来到了现场,但是房间里却只有被害人而没有发现之前同他一起进入房间的那个人。于是警方便将那个穿大衣的可疑人员认定为嫌疑犯。”
“的确有他们办事的风格,但照这样调查想必不会有什么获收吧。”左继明轻轻叹了口气,用十分无奈的语气说道。
“左先生,你是不是已经有头绪了?”奥斯林不安地问道。
“犯人的身份我心里已经有数了,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们一个忙。”
“当然,如果我办的到的话。”
“请你把警察局借我用一下。”左继明轻描淡写地说道。
“警察局啊,也不是不行,只是那些家伙会用刀一般地目光刺我。”
“总比被同事开玩笑强得多吧。”左继明露出坏笑道。
“你说得没错……”奥斯林仍是一脸不情愿地说道。
“还有啊警官,麻烦你借我一个照相,就是警方取证的那种。”
“你用它做什么。”
“别问了,会被开玩笑的。”
“好了,好了!请你别说了!我借就是了!”奥斯林带着哭腔说道,“你真的是侦探吗,简直比我的上司还吓人。”
“别这么说继明嘛,毕竟是为了办案。”罗志良和蔼地说道,“但是继明你不是已经知道犯人了吗,还是说你要我当事人问个清楚?”
“对,我要找出当事人在现场的征据。”
“那个,我听得有点晕,就先离开一下了。”奥斯林将采证用的相机递给左继明便同另一个警员离开了。
罗志良看着左继明对着门框和窗框拍下两张照片,随后又凝视着那张大床静静地待了一会儿。
“虽然发生的这件事是一场悲剧,但被害人的行为也真是有够自私的,自私到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罗志良不禁感叹道。
“可能吧,但我们如果站在他的立场上思考,恐怕也会变成那无助的羔羊。”左继明回复罗志良道,随后又看了看相机中的图像。
“表示很无聊,我可以回房间吗?”尹爱琳不耐烦地抱怨道。
“工作还没结束,你安静点。”左继明示意着罗志良离开房间。
“志良妈妈不用工作的吧,可以陪我回房间吗?”尹爱琳对左继明的态度十分不耐烦,却对罗志良撒起娇来。
“别缠着志良,我们得一起工作。”
“继明,我们暂时还是把她带在身边吧,毕竟她是左绍鸿先生的学生,是我们寻找真相的关键。”
“你是说保护她?说真的没那个必要,她的潜质能因核简直强得犯规。”
“可她也是失忆了的孩子,甚至没有社会常识,单独放她出去会出现问题的。”
“那么请你看管好你的‘女儿’吧,至少要把她带回国呢。”说罢,左继明便走了出去。
左继明知道,自己此时的语言和思想是不符的。左继明现在并不想解决案件,而是想马上询问尹爱琳当年意外的来龙去脉,有必要的话他恨不得想把她的颅脑打开,把里面的所有东西倒出来。
但是他不能,就算可以那样他也不会这么做,因为那样做没有意义。
左继明现在满脑子都是两年前的悲伤——父亲究竟为什么进行科研实验?为什么同十二个学生研发不符合人类伦理的科技?所谓的官方又是怎么出卖他的?背叛他的学生究竟是谁?
左继明苦苦追寻了十多个月,如今终于寻找到了一丝线索。
尹爱琳,这个浑身缠裹绷带的如同人偶般的神秘少女是左继明追寻真相的关键。至少目前他只有这一个像样的线索。
左继明走在前面思索着,罗志良和尹爱琳在后面紧紧跟着。不一会儿三人又一次遇到了奥斯林。
“警官,是时候带我回警署了吧。”左继明走上前去,发现奥斯森林正在同一位警官攀谈着。
“哦,不好意思,让你单独等了我这么久。”奥斯林收起了难看的脸色,笑着对三人说,“对了,我向各位介绍一下,她是和我同国籍的当地警官卡琳·瓦塔尔·福莱兹。”
“你好,我姓左。”左继明从容地同面前这位年轻的女警员交流。那如娴熟的行为动作和成熟的问侯显得左继明是一个多年处于情场中的绅士先生。
“叫我福莱兹就好,左先生。”
左继明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士,那份高雅的气质伴随着甜美的声音而升华,幽蓝如一一汪清泉的蓝眸闪烁而深邃的光芒。
“请问有什么可以为大侦探服务的吗?”福莱兹问道。
“没必要这样称呼我,警官。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你是否能允许我们浏览一下这起案件的相当文件?”
“你真是见外,我当然会允许,请同我来吧。”
和左继明想象的一样,作为被邀请而来的特别指令员,自己的要求对于警员可能就是命令吧。
在两名警官的带领下,三人走出了酒店并很习惯地走近警车。
“怎么了,左先生,那警车有什么问题吗?”奥斯林回头说道。
“不是乘车回警署吗?”
“不不,警署在隔壁的街道处。”说罢,奥斯林伸出手指向不远处的路口。
“这么说在酒店犯罪简直就是在警察眼皮子底下犯案啊。”左继明心想着,嘴角也跟着心跳抽搐了几下。
左继明等人在两位警官的带领下走进了警署,而刚进到大厅里,左继明便怀疑这里究竟是不是警署。乳白色的抛光大理岩地板搭配着有天蓝色墙围的白墙,墙壁上挂着海军样式的装饰物以及警员们的工作照和合影,蓝白交错的块状天花板在柔和的暖光灯映射下给人温暖舒适的感觉。左继明用发达于常人的感官嗅穿了整个警署的气息,这里有绿色植物新鲜的气味,有撒过水的泥土的清香,浓郁的咖啡气味惨杂着芳香的茶叶的味道充斥着整间屋子。
左继明曾去过各国各地的警署,实际上大部分警署都是的严肃而冷寂,使人感觉步入牢房般的压抑。然而这个警署却给人一种温暖,没有如铁一般冰冷的墙壁,没有如死一般寂静的审讯室。这里给人的感受更多是陶醉,如在地中海式高档餐厅用餐的陶醉。
“我说,警官,你确定这里是警署吗?”左继明问道。原因是左继明通过安全通道的标志牌时,发现这里除了大厅走廊以及最深处的档案室,几乎所有房间都标注为办公室,清一色的办公室。
“说实话,所有来这里的人都问过这个问题,我倒是不否定这个警署有些温馨。”
“有些吗?”
“我们到了,左先生,近期的档案都被存放在这里了”福莱兹走在前面,用钥匙打开了档案室那沉重的门。随后她先走入漆黑的屋内,在黑暗中摸索到了灯的开关,将整个房间点亮起来。左继明这才看清了房间内的布置,但实际上左继明在缺少光线的情况下也可以强化感观帮助自己看清黑暗。
房间的陈列与左继明想的一样,也是地中海风格的温馨的房间。超过了一百平方米的档案室中,一排排的档案柜如一个个士兵一样伫立着,可能整个警署内也只有这些柜子能给人压抑的感觉了。
左继明顺着这些如图书馆内陈列的柜子看到了房间最深处的工作台,那工作台上的文件的色泽与其他文件很不一样,那些文件更白更新。左继明相信自己的双眼所捕捉的画面以及自己的大脑飞速运作而产生的答案,那些崭新的文件就是这起案件的相关资料。接下来福莱兹的行动证明了左继明的推理,她小心谨慎地跨过被打开门所带来的过堂风吹落的纸张,向那张工作台走去。于是其他人也跟着福莱兹缓缓地向工作台挪去,只有罗志良停下来将地面的纸张拾起并整理起来。
“这就是最近警方调查整理的案件情况报告,还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吗?”福莱兹转过头来看们众人。
左继明没急着回答她的话,而是拿起一张报告书。那是受害者的司法解剖结果,上面记录着他的受害情况。
“请帮我把酒店的监控录像调取出来,你们应该会额外存一份保留在数据库内吧。”
“对,的确有,我这就给你调取。”
说罢,福莱兹便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开始操作起来。
左继明吩咐完后,便将视线又一次投向手中的报告。在报告中,一个细节抓住了左继明的眼球。受害人的肾脏发生了生理上的病变,恐怕是癌症之类的绝症;受害人的死因是右肺部的肺动脉失血过多导致生命体症消失,而不是心脏的那个伤口。结合左继明脑中的图像,他尝试还原了现场的大致情况。子弹先是贯穿了被害人的右胸腔,随后弹片击中了床头的墙壁。随后另一个子弹从上而下穿过被害人的左胸腔,并在击中了被血污浊的床褥和床垫后才停下。而这一切都被那戴巴拿马中帽的人看在眼里。
“继明,继明。”罗志良的呼唤将左继明重新拉回到了现实,“当时的情况再怎么想也找不出线索,还是先从监控录像着手考虑吧”
“也对,你说得对。”左继明知道自己在脑海中的思考的确无法改变现实,而且自己也已经锁定了这场悲剧的主导者。
左继明和罗志良一同靠近被开启的电脑,从几十平方寸的显示屏幕中寻找着一丝危险来临的气息。
一辆黑色高级轿车从停车场入口驶进地下车库,随后轿车便停在了离监控探头较远的位置熄灭了引擎。没过多久,两个身穿大衣外套的人先后离开了轿车,一个身着藏蓝色大衣的人便是这起案件的被害人,而另一个戴巴拿帽马的人就是被害人的陪伴者,也就是警方疑怀的嫌疑人。
“你们对那人有什么头绪吗?”左绍明毫无征兆地向两名警官问道。
“有倒是有,我们把嫌疑犯锁定在了被害人的熟人之中。毕竟能同被害人乘坐一辆车并在酒店开房的人一定不会是与被害人毫无关系的人。”
“说的好,那么被害人的性取向应该没问题吧。”
“啊,这个,应该是正常的吧,他的同事和家属并没有反应过此类问题。”
“那就对了,被害人的性取向没有问题,那么也就不会和一个男人在酒店开套房吧。”左继明一边说着,一边用左手的食指指甲敲着电脑的屏幕。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身穿男式大衣,戴巴拿马帽的人是女性吗?”一直没再说话的奥斯林又一次开口道。
的确,当代的社会女性穿男性的衣服,做出男性的行动,甚至是干脆打装成男人的样子都会被认为是正常的,而且也的确不会了引人特别注意。
但是——
“但是女性就是女性,特别像男人的女性实在是太少了。”福莱兹想反驳道,“我没有否定左先生的意思,但身为警察,我的确接手过女扮男装的事件。当然了,我基本上可以很精准地拆穿那种人的伪装。”
“所以你还是有点疑惑啊,这样吧,我们来摸拟一下酒店的场景。”左继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校服外套脱了下来,“你们看罗志良,这样一个玲珑娇小,青春可爱又圣母情节泛滥的家伙怎么看都像个女生吧。”
“继……继……继明,你说什么呐,我啊……”
不等罗志良说完左继明便将罗志良用大衣裹了起来
“接下来我用一个帽……对了这里没有帽子。算了,那就用这本书替代帽子戴在罗志良的头上。接着,我把罗志良的头塞进大衣的领子里。”
“你把志良妈妈当成什么了……”尹爱琳在一边吐槽道。
而罗志良虽然有要反抗的意思,但奈何左继明力气太大而并没有挣扎的机会,只好在大衣中发出“呜啊”的声音。
“看吧,这样一来大衣的领口基本上就可以遮住罗志良的嘴巴,代替帽子的书只要向下压一点就可以遮住眉毛和眼睛。现在我和罗志良扮演被害人一行人,警官来扮演前台的服务员。那么如果我挡住了罗志良,使你只能看到我,那么你还会注意我身后的人的性别吗?”
“这倒也是。”
“所以说,你同意我所说的结论了吗?”左继明将裹住罗志良的大衣扯了下来,套在了身上。
而被脱下外套的罗志良已经被弄得晕头转向,倒在了椅子上费力地呼吸着有地中海味道的空气。
“我记得被害人的弟弟曾透露过一个线素,说是被害人在去年邂逅了一个女性并且两人似乎正在交往,但是警方一直都没有找到那个人。”奥斯林表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也没有办法,毕竟你们认为那个人是会穿墙的超能力者。”左继明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这样吧,让我再看一下发现被害人遇害的视频资料。”
在左继明熟练地操纵下,几十厘米见方的电脑迅速地转动着,几乎完全变成左继明信手拈来的指尖玩意儿。
屏幕画面转变到了酒店的内部,那是被安放在二十层的走廊顶部的监控探头拍摄到的。监控所能拍摄到的范围很大,从监控的底部向酒店更深处的地及延伸。
实际上宾客出电梯后会到达一个大厅,大厅的两侧都有套房,而被害人所入住的客房就在电梯右侧的走廊,且每个走廊仅有一个监控探头起到监视的作用。
接着看向画面,比较靠近监控的一件套房的门被打开,随后一个昏昏欲睡的看似旅客的人走了出来。他带着不满的情绪缓缓地挪向隔壁的房间,那房间便是被害人入住的客房。旅行者先是稍微提起些精神,有礼貌地轻轻叩门三下,并似乎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见房间内没有人回应,那旅行者又清了清嗓子,稍有力道地敲了敲门。然而几秒种过去了,旅行者仍然没有得到一点儿回复,他便把友好的态度丢弃到一旁,狠狠地砸了几下门。终于,他过激的行为引来了酒店经理的注意。
看到这些,左继明便将之前罗志良向自己解释的报告与画面结合了起来。
“在第二天清晨,被害人的手机闹钟响起,吵醒了隔壁的住客。在敲门但没人回应的情况下,酒店经理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左继明继续看向电脑屏幕,而他所看到的与他设想的差别不太。经理用卡打开了门,而还没等进去,经理和旅行者便如同见到恶魔一般面无血色地瘫坐了下来。显然,他们是案件的第一发现者,是最早看到这毛骨悚然而又惊心动魄场景的目击者,也是为这曾经活在这世界上的人做祈祷的牧师。
监控画面并没有伴随即时的声音,但是不难想象出见到遗体的两人会发出怎样的惨叫声。不过,当然有人听见了他们的惨叫声,因为其他客房的人都被吸引了出来。
看到这里,存储的视频的播放速度快了起来。不是超能力的影响,只是左继明在用八倍速快放而已。
不久后,警察出现在了影像中,左继明便放慢了播放速度。
“当天是不是下雪了。”左继明突然问道。
“啊,使得,的确下了些雪,毕竟那天还是2月份。”毫无准备的福莱兹被问后慌忙地回答道,“不愧是侦探先生,分析能力简直惊人。”
“只是看到走廊的长地毯被踩脏后联想出来的而已。”左继明毫不在意地随便回应道,因为他将思绪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面前。此时他看见福莱兹出现在影像中,迈着大步流星的脚步从影像中闪过,奔向案发现场。看到这一场面,左继明都被震惊到了,他回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感觉福莱兹的速度简直快过了运动员。因为影像左下方的时间记录的时间甚至没有变化一秒。
罗志良悄悄地瞄了左继明一眼,发现他将在手垫到下巴上,似乎想要做下一个动作。作为左继明十年之交的朋友,工作几年的同事,罗志良意识到了左继明的下一个动作——咬指甲。
实际上,左继明在思考的过程中很少有动作大辐度的,因为他完全可以将所知道的情报和证据在头脑中进行结合与拼接,使真相在他头脑中浮现。甚至在寻找线索和搜集证据的时候,左继明都根本用不上亲自动手动脚就可以通过眼睛观察和大脑分析得出事物的真相。可能的明显动作也仅仅是眼神的左右摆动和头部以肉眼无法观察出的晃动而已。
但是——
“一旦继明将左手放在面部附近,就意味着他在怀疑着什么。”
这一动作被左继明的部下们看在眼里,她们几乎都知道这个秘密。而咬指甲这个秘密,只有罗志良知道,咬指甲意味着实际与他设想有较大偏差。
“福莱兹警官,你一一”左继明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话。
“是,怎么了?”福莱兹莫名地紧张起来,双手手指交叉于胸前。
“你跑得好快啊,不愧是警长级别的人物,平时没少锻炼吧。”左继明流留出一丝钦佩,“对了,我需要考备一份影像资料留做证据。我想这起事件已经快接近声尾了,只需要把证据和推理摆在那个戴巴拿马帽的人面前逼那人说出真相就好。”
左继明将一个手指尖大小的储存器插入电脑内的凹槽,随后便打了一通电话。
“就是说你已经知道凶手的真实身份了吗?”奥斯林感叹道,“感谢上帝,哦不,是感谢左继明先生。这样一来我们最近发生的两起重大案件就都解决了。”
“你说两起案件?”因为电话还没被接通,左继明便插嘴问道。
“你可能不知道,最近有一起连环谋杀案,受害的基本上是法国女性的,而且行凶方式行凶时间都惊人地相似。”福莱兹手里抱着一沓文件,边整理边说道,“值得庆幸的是那个凶手已经被逮捕了,可惜凶手在被逮捕后突发心脏病,因抢救无效死掉了。”
“听起来好像开膛手杰克啊。”罗志良感到有些骇人便抱住尹爱琳说道。
“这么说来那个人应该还没有确认罪行吧,你们又是怎么知道他是犯人的,从影像资料吗?”
“的确,我们没有从他口中听到有关这几起谋杀案的事情。但是我们遇到遗体的时候发现他手中拿着一把滴着血的刀,而且他见到我们之后就拼了命的逃跑。哦,我忘记解释了,我和另外几个警察就是第一击者。”
“啊,是我。”这时,左继明的电话被接通了,“什么旅游怎么样,我是出来办工的。这样,我这里有些东西需要你帮个小忙。已经收到了?那就好,拜托你了。”
于是左继明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放在了口袋里。
“再过不久证据应该就集齐了,现在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我还以为是多麻烦的工作呢。”左继明变得有些懒散起来,犹如一个无所事事的孩子,“志良,预订一下往中国的机票,要时间最近的。”
“我昨天就看过了,最近的航班也要明天下午以后才有。”
“没办法,那今天就住在这里吧。”左继明有些感到无奈,“志良,你不是说你在酒店定了两件套房吗,今天我和你一起住吧。”
“一……一起住!”奥斯林大叫起来,仿佛被一个野兽吓到了一样。
“你就这么大声做什么,反对我和志良住在一起吗?”
“不,不是,我不知道你们是恋人关系——”
“什么恋人关系,我和他哪里是恋人了!”左继明激动得把桌子都拍碎了。
“他……你是指罗小姐……”
“什么小姐啊,他是男的啊,你视觉器官出现问题了吗!”
“别怪警官嘛,分明是你没解释好。”
“分明是你长得太让人误会了吧!”
奥斯林和福莱兹仿佛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惊吓,于是把视线移到了罗志良身上。
这个娇小伶俐、声音柔美、天性善良、纯真可爱、如洋娃娃一般的人居然是——
但两人仔细观察后发现,罗志良确实有不太明显的体征,比如说脖子上那十分不明显的喉结。
“对不起,罗先生,请原谅我们……”
“警官们,这个嘛,也不是你们的错啦……”罗志良急忙解释道。
“尹爱琳,你知道罗志良是男生吗?”左继明好奇地问道。
“表示早就知道了。”
“真的假的,几乎没有人能一下子辨别他的性别的。”
“因为我看过啊。”尹爱琳解释道。
“原来如此……等等,你说看过了什么……”
这时,警署的座机响了起来。福莱兹打了个机灵,便如同一条猎犬般飞奔过去。
那是报警电话,想必是哪里发生了紧急状况。
“你好,这里是警署……在哪里……城市东区的三号巷,我知道了,请你保证现场不被破坏。”
福莱兹回过头来奔向一张桌子,拿起了车钥匙便准备出门。而在她回头的一瞬间,她看见了两道光束从她面前一扫而过。而当她想要再确认一遍的时候,她发现两道光束早已消逝不见了,留下来的只是她视网膜的视觉片段而已。
“奥斯林,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两束光闪过去,一紫一白……咦,左先生呢?”
“他们飞出去了,你不是看到了吗?”尹爱琳反问道。
这时,福莱兹才想起紫色是左继明的发色,白色则是罗志良的。难不成……
——
深夜的伦敦是一座不夜城,不愿趁早进入梦乡的人们在灯红酒绿的世界中狂欢着。对于任何一个上班族而言,夜晚可能是他们忙碌一天后的最好也是最有效的治愈。不论是在高档的餐厅与自己的伴侣享用豪华的晚宴,用泛红的牛排和闪烁着灯光的红酒填满辘辘的饥肠;还是同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在KTV高喊到喉咙发热得冒烟,再去酒吧点一两杯威士忌让自己伶仃大醉。这些都可以说得上是度过安逸的夜晚的绝佳选择。
如果每天都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就再好不过了,所有人都会这么想。但是他们也知道第二天的天空被巨大的日轮照红之时,新的工作又会像雨点一样一个接一个地砸在自己的头上,就算打着伞也避免不了工作从地面上向自己爬来。
但是至少这一晚他们可以将自己放空,什么都不用去想,除了他们看到了一道紫色的光来在街道穿梭。
一座大城市,会因为人口的增加而看上去变小,建筑群也会变得密集。伦敦同样如此,只是今晚有些不一样,因为有一束光从天而降。那紫光犹若一颗流星,每击中一个建筑都会发出强烈的振动。而每一个建筑又如同一面镜子,使那道光可以自由地镜面反射。
城市中的人都对这光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毕竟那闪电般地速度不是任何自然界的存在都无法做到。当路人们决定用智能手机将这一神奇的现象发布到网络上时,他们很快便会质疑是自己看错了,因为他们的确没办法再进行第二次确认。只有那道光自己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吓到路人了啊,明明已经很抑制力量了。”穿梭在城市上空的左继明为难地低声嘀咕道,“可是特别指令员们都会发出这种光的吧,他们是从没见过特令员吗?”
左继明最后停在了一个等待翻修的钟塔上,在立稳脚后便向四周瞭望。
“虽说我应该留在警署,但还是很在意福莱兹接到的报警电话。既然来了就试着找找吧,反正酒店的案件的真相已经明朗了,就算现在放在一边也不会出现什么事的吧。”左继明立于钟塔顶端,鸟瞰着这繁华的都市。
“三号巷应该在那里吧,以我的速度需要几秒钟。在我思考的时候,志良早就到了吧。”
左继明双腿稍稍有用力,将脚下的建筑踏出很深的蛛网状裂痕,无视万有引力般地侧立着。突然,左继明下半身微微幅动,将脚下的建筑彻底踏碎,如炮弹般飞射了出去。
飞行中的左继明将夜景尽收眼底,终于他找到了三号巷,便用强化了几倍的视觉捕捉到了下来的画面。左继明在空中后翻三百六十度后向下飞去,并用脚踵踏碎了柏油路面,凭借着惯性滑到案发地点。
案发地点除了有一个倒地的女性,还有一个身板高大的青年人。从他慌乱的动作可想而知现在他紧张得要命,但他还能有条不紊地通过电话向医院联系救护车。
“我是特别指令员,是得知报警电话后赶到的。”左继明向那人出示着自己牡丹花印和之前奥斯林交给自己的玫瑰花印,并跑向倒地的女性。
然而左继明在看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位可怜的女士早已无力回天了,但左继明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蹲了下来,一只手摸着女性的脉膊,另一只手扒开她的眼睛查看瞳孔的大小。
“继明,怎么样了?”这时罗志良如一个天使从天上飘了下来。
“已经回天泛术了。”左继明叹气道,“看上去是发生在不久之前,她的伤口还有些渗血,而且体表温度和常人无异,我想——”
“犯人还在这附近,没有走远。”罗志良替左继明说道,“我这就去看看这附近的可疑人员。”
说罢,罗态良消失在一阵风中,如化作空气般消散了。
“我说你们是什么人,不是警察一方的吧。”那个打电话的人问道。
“不是说过吗,我们是特别指令员,是处理现代科技犯罪和科技意外的专业人士。”
“哦,就是拥有超科芯体并可以使用异能力的人吧!居然可以见到本人,不可思议!”
左继明听到这番话后有些不解,因为中国人对特别指令员的存在感到很普通,顶多也就像是追星而己。所以左继明对他的表现着实感到费解。
但是仔细想一想其实也不是很奇怪,毕竟在发达国家里,二十万个人中才可能出现一个可以驾驭超科芯体的人。即便是科技工业发达的英国,如果一直保持人口负增长恐怕也不会出现太多特殊指令员吧。
当然,这只是想一想,左继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倒地的女性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这无可厚非。但对于左继明而言,当务之急的是追寻她背后的真相。
瞳孔已经放大了,体温很正常,说明命案发生在不久之前;被害人只有一处伤口,证明她生前遇刺到最终离开人世应该有一段时间;但是她最后的姿态和表情并不是像受到惊吓般地紧张,且挣扎的迹象也不多,想必行凶的人并没有使被害人感到意外,应该是熟人作案。
左继明顿了顿,但实际上他从观察到分折结果用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之所以顿一下,是因为他注意到了其他线索。
女性的右手的掌心处有着明显的刀伤,溢出的鲜血污浊了她整个手掌。结合手掌用力弯曲的程度,左继明推测案发时她正试图阻止刀子插入自己的胸腔,也正因如此她的右手留下了她最后的勋章。
可只有一只手试图反抗就太奇怪了,被害人的左手上只有一小点儿血渍,分别分布在手掌上的星星点点以及食指和中指的指尖。但左继明还是发现了一丝细节:她的左手手腕处有一处被抓住过的痕迹,恐怕犯人行凶时抓住了她的左手吧。
但另一个问题出现了,为什么被抓住的手臂会有血渍呢?手掌的星星点点或许是从伤口飞溅出去的,但两根手指上的血渍从指尖处伸到指关节,这不可能是血滴溅上去的,从物理上不可能;也不可能是从血泊中沾染的,左手离血泊很远。而且如果真的是触到了血滩的话,血迹不应该只在两指手指,而是整个手掌,也不可能是两根指头的全部,而应该是一侧才对。
由此分析,血渍的来源只可能是一处——伤口。
被害人出于某些原因将手指伸入了自己的伤口。
可是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绝对不是自己的恶趣味。
左继明也没有像显微镜般分析纳米物质的能力,所以这个原因需要借助现代科技的力量来追寻。
当理论与实际出现偏差时,人们总会借此分析出新的问题。这种情况也不例外。
左继明立刻发现了一张报纸静静地躺在离女性不远的角落,而他之所以会在意这张报纸是因为它上面有一种引人注意的颜色。
这颜色暗淡而沉谧,如同一份恐惧要从报纸中倾泻而出——不是感觉,而是真的要溢出来,因为那颜色是血红色,它上面附着的是真实的血液。
左继明调节着眼球的焦距,看清了报纸的内容。那是今天的新闻报,内容是无聊的社会趣闻。但上面的内容不是左继明注意的,引他关注的是报纸上有一个裂口,很明显是刀子划破的。想必犯人利用报纸挡住了飞溅的血沫以避免衣服染上血迹。沿着报纸的方向继续观察,左继明发现女性的右手边有什么在闪闪发亮,再仔细看去,他意识到那是枚戒指,而且似乎是男士款的。这是谁的东西呢?
“我说,先生。你发现遗体后什么都没动过,是吗?”左继明打破了近乎半分钟的安静。
“对,没有。我光是看到凯尔林夫人就已经很惊讶了,哪里还敢动弹。”
“你认识她?”
“哦,是的,我认识她。她叫作艾玛·劳伦·凯尔林,是我们的一个朋友的妻子。”
“凯尔林,开膛手杰克,法国女性。”左继明低声说着,“她的国籍是什么,英国还是法国?”
“啊,嗯。凯尔林先生是英国人,但她好像是法国人。对,是法国人。”
说道这里,那人渐渐陷入了沉默。
现在想一想,刚才的报纸上还是有一则新鲜的新闻,是有关这段期间专门挑女性下手的连环杀人凶手被捕的事。
这起案件的被害人同样是法国女性,被害时间同样是夜晚,地点同样是小巷中,凶器恐怕也同样是锋利的尖刀,如果警方没有透露案件详细信息的话,是不太可能有人能模仿到这种程度的。这样一来,最可能的推理只能是——
“左先生,抱歉,我们实在是没跟上你。”
福莱兹与奥斯林驾驶着警车赶到了现场,紧随其后的便是救护车。福莱兹率先赶到左继明身边,准备查看遗体。
“福莱兹警官,之前你说过连环谋凶杀案的凶手被抓到了吧。”左继明板着脸用冰冷的语气说着,“你们抓到的人可能只是个无辜的人,因为连环杀人仍在继续。”
左继明用戴着手套的手翻出了女性的相关证件,示意着福莱兹被害女性是一个法国人。
——
在确认女性已经失去生命体征后,救护医生认为她已经不再有抢救价值。随即警方用写有WARNING字样的黄胶带封锁了现场。
可怜的凯尔林夫人也被装进了冰冷的尸检袋,被救护车运往医院去。
“左先生,这就是你说的戒指和报纸吗?”福莱兹向左继明走去,将两个装有物品的洁净的透明袋举在胸前。
“是啊,就是那些。”左继明一脸不满地说道,那锐利的眼神几乎能够穿过他人的心脏。
“究竟是谁说连环谋杀结束了,究竟是谁把所谓的犯人逮捕了?”左继明面无血色而毫无情感地说道,“你们把无辜的人逮掉了,以至于他突发心脏病身亡,甚至还自以为犯人被逮掉后就万事大吉了。”
福莱兹和奥斯林被这毫无情感的话震撼住了,那一字句不只是语言那么简单,而是一颗颗子弹,每一颗子弹都从他们的躯干一穿而过,打得他们每一个伤口都渗着耻辱的血液。
不论是之前的女嫌疑人还是这次的女性,他们的死都与福莱兹他们对案件的错误判断有关。他们抿了抿嘴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像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把头低得很低。
“别一副低头认错的样子,犯罪的是犯人,又不是你们。现在当务之急的是找出犯人,防止受害进一步扩大。”左继明像一个家长一样斥责着两人,“听着,这起连环谋杀可能已经进入了高潮阶段。如果不快一点将犯人逮捕,这一系列的悲剧很可能像一百年前‘开膛手杰克’犯下的‘白教堂惨案’一样草草收尾。”
“您说……开膛手……”
“你们应该知道的吧,当年‘白教堂惨案’的具体细节——同样是女性,同样是晚间,同样的手法,甚至是当年的最后一个被害人的名字也是凯尔林。”左继明严肃地说着,“就如同‘杰克’从业火的炼狱重新复苏于世界上,渴望完成那令人发指的悲剧一样……”
“左先生,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是我希望你能留下来一段时间帮我们解决这起案件。”福莱兹振作起来,抬起头看着左继明,“我不是以警察的身份,而是以公民的身份请求你帮助我们,我会额外支付委托费的。”
“我本来也得留下来,即便不是以侦探的身份,我也得作为案件的目击人给你们留下证词,总之是不能马上离开了。”左继明抱着肩膀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有部下的,可是为什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你们是开车溜弯的吗?”
“不,不是的,我的同事们都去搜查之前被误认为是凶手的人的有关信息了。就像是……对了,你在警署的时候不就没看见他们吗……”
“我不是很想知道理由,重点是结果。你看啊!”
福莱兹顺着左继明手指的看去,发现奥斯林正在劝阻周围靠近案发现场的过路人。而那些人却保持着“反正与自己无关”的表情,试图仰起脖子窥视足以使人反胃的画面。
“如果其他警员都不来的话,这里的线素和证据什么的就都会被这些好像没有灵魂的‘僵尸’踩乱。而且,说真的,我觉得现在就已经晚了。”左继明略带讽刺地责备道,“不过,我们似乎还有一些到的线索。最早发现遗体并报警了的人似乎认识被害人,还有我刚刚想了想,这起案件应该是熟人作案……”
这时,左继明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手机来电铃声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系统初始默认来电音。
“志良,是我,有线索了吗?”左继明与对方交谈道。
“力不从心啊,继明,我不像你能强化视力。我尝试以犯人衣物很脏并携带重物为条件进行搜索,但结果不尽人意啊。”
“犯人的衣物应该不会沾染血迹,因为现场留下了沾满血迹的报纸,犯人应该是用它来挡住血沫飞溅了。”
“但是手上多少会有一点吧。先不说这个了,我有个不好的预感。我在天上看到警署方向好像有火光,可能是哪里起火了,尽管我不喜欢这么说,但是一一”
“起火地点可能是警署。”左继明表情有些严肃地接上罗志良的话,“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说罢,左继明那只举着电话的左手如同被铅球硬生生地拽了下来。之后他用他那冰冷的目光刺向福莱兹。
被这冰冷如刀的目光盯着,任何人都会心生畏惧吧。即便是传说中掌握着生死大权的阎王恐怕也会心头一惊,更何况是福莱兹这种普通人。
“尹爱琳在哪?”左继明突然张口说话了,但他每吐出的一字一句也如同冰冷的刀子一般,仿佛将面前的人一点点地剐掉。
“在,在警署,怎么——”
“警署失火了,志良说的。”
福莱兹的惊恐达到了顶点,甚至脸上已经见不到多少血色了。而使她惊恐的并不是左继明,而是“失火”这两个字。
“我这就回去,别再惹麻烦了。”
左继明很清楚现在孰轻孰重——案件可以等下再考虑,但是尹爱琳可能没办法从容地面对火灾。
尹爱琳,她是关系着两年前意外真相的重要人物。
虽然火灾的原因是未知的,但她绝不可以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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